昨晚和王化桥去王化桥吃串串，路上我就开始反驳他刚在博客上发表的讨论毒品的文章。他的意思是，而今那些搞宗教传销、国学传销的家伙害人匪浅，其危害比毒品尤甚。他太忧心了，其实 大可不必。老百姓信耶稣也好，信于丹也好，根本上和打鸡血针、喝红茶菌没有区别，过了狂热期就好了。只要看那些百家讲坛的信徒摇身一变，纷纷成为股票交易 所的蚂蚁就完全能理解了。
　　要中国人真正有一个恒久的信仰是很难的。我们往往看见这个或那个骗子利用宗教、国学或者其它幌子诈取了老百姓的钱 财，却没有看到老百姓也在利用这些骗子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买一点点可怜的生存理由。骗子和所谓信众，其实是在维持一种最低的道德秩序。谁也说不清到头来，是 骗子榨干了信众，还是信众抛弃了骗子，甚而将骗子做了祭祀品。
　　而毒品这玩意不同。抛开那些胁迫利诱，一个人沾上毒品无疑得到的只能是自欺欺人 的恶果。首先从生理上，毒品的危害是可以证实的。在这点上王化桥犯了自相矛盾的错误，也是一个从哲学意义上很肤浅的错误。因为他居然还在用“灵与肉”这样 过时的二分法来看待人本身。灵肉可分吗？毒品仅仅有害于身体，而对精神的作用不一定吗？显然不值一驳。精神是什么？不过是人体内一系列错综复杂的电化学反 应罢了。一个无神论者说灵魂是神秘的，无非是说某个特定的人有着特定复杂的电化学反应，而不是说她是来自某种超越人类经验的神赐，或者来自某种宇宙意志。 归根到底，灵肉二分，本来就是神学意义的，宗教性的，是一个反对宗教和超自然力量的无神论者必须警惕的。
　　王化桥引用了波德莱尔的话：“毒品的 诱惑是人类热爱无限的一个标志。”部分道出了毒品存在的理由。但问题恰恰在于，“无限”是个什么东西？物理学告诉我，在宇宙大爆炸之前，并不存在时间。时 间是一个有起点的矢量概念，当然它也必然是一个有终点的矢量概念。人类，乃至宇宙都将有生死，都只存在于时间当中，而不可能超越时间去接近无限。以渺小之 人类去追求无限，本身就是虚妄之举，一粒小小药丸就可以办到，那这个“无限”有什么了不起的价值？
　　万物只存在于时间当中，不可能超越而达到无限，这是一种历史主义的观念，更应是无神论者的信条。一旦没了这个信念，跌入宗教的老窠臼只是迟早的事，今日反对宗教的人必为後日笃信宗教的自己所嘲笑。
　 　有人认为，毒品能带来快乐，从本质上讲和其它能带给人快乐的事物没有区别。这种说法也是莫名其妙的。在日常生活中，那些让人感到快乐的事物之间是不存在 根本冲突的。看电影让你感到快乐，但并不影响你踢一场球也能感到快乐。吃一顿美食是快乐的，但你读一本好书也会有快乐。正是因为诸多事物都能产生快乐，快 乐才真正得以成立。从一定意义上讲，多元的快乐才是快乐，它必然与人的自由形成共生的关系。医学领域有一个术语，叫做“阈值”。做个简单的比喻，阈值就像 一个可以调节升降的水阀，当人的某种电化学流行至这里，水阀就会对其进行调节。流出水阀的那部分电化学流才会外在表现为人的情绪感受。快乐有快乐的阈值， 痛苦有痛苦的阈值。然而毒品的一大危害就是破坏了快乐的阈值，它将这个水阀提升到很高的位置，并且永久固死在那里，使得低于这个位置的电化学流不再能够体 现出来。这股水流只好寻找另外的出口，甚至倒流到痛苦的水阀处决堤而出，表现为巨大的痛苦。快乐被单一化了，极端化了。这种快乐，排斥其它事物的快乐，具 有某种专制和独裁的特征。我认为它已经不能被称为快乐，因为它也是超越人性的、宗教性的。马克思说，宗教是人民的鸦片。这并非一个凭空而来的比喻，宗教与 毒品之间的确存在很大的共性。
　　进一步讲，快乐是不是人类最应追求的东西呢？答案不是这一篇短文可以给出的。
　　从某种意义上讲，毒品的技术进步和泛滥，既是现代社会的迷思，也是历史倒退的症状。打个比方，就像一个体面的绅士对一群围着篝火跳舞，嘴里嚼着古柯叶的食人生番脱帽致敬。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在我看来，这句歌词仍然闪烁着人类的光辉。
　　人们要抵抗毒品的诱惑，也要抵抗无限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