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上网，看到小白象留言说：“冯昭煜昨天也没了。”
　　
　　冯老先生，没了？我怀疑这个词有别解，所以不敢动问。夜里我上了QQ，又收到明兄的留言，告诉我冯老先生真的过世了。
　　
　　我见过冯老先生一次。他是一个乡村史家。
　　
　　去年，小白象告诉我这个老先生在写一部村史。后来明兄也告诉我这个消息。再后来，小白象给我送来第一卷和第二卷，是用A4复印纸打印的稿本，内容非常详实，细节极是生动，看得我废寝忘食。至今我还会经常想起那些细节。
　　
　　去年，与小白象和明兄约好了，我和老婆回老家时，他们带我们去看看冯老，再去东山看看——冯老的家，就在著名的东山下面，东晋的谢安家就在那里，山上立有谢安的墓碑。前不久，谢安的后人谢晋导演过世，小白象留言中的“也”字，也许就因为这个吧。
　　
　　冯老是个退休老师。我爸爸曾经在公社里管过文教，那次我回老家时，问过我爸爸，知道不知道冯昭煜。他说听说过的。
　　
　　冯老的家，在一个小弄堂里，狭仄的院门，新的楼房。小白象和明兄想事周到，带去了酒作为礼物。冯老瘦而老，思路极清晰，说话不算多，声音低，但我们听得很清楚。
　　
　　我们在堂前间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说说朝事（古老的故事），说说他怎么写村史。天气有点热，电风扇扑扑地响着。
　　
　　我们告辞后，去村中大路边上的超市里看望我的同学，冯老先生追出来，拎着酒，说我们忘了带走了。我当时心里有些担忧，他追我们时，走路走得太快，这于老年人很不适宜。
　　
　　今年初，小白象给我传来了村史的第三卷电子文本。这一卷，还没有细看。
　　
　　前些天小白象来杭州，又谈起了冯老先生。小白象说，三卷村史后来做成了书，印了十本。小白象掏了500元做书的钱。他说得很犹豫，说这是做了好事，但这样自称自赞，是不好的。小白象是个极善良的人。
　　
　　我知道，这本村史，想要真正出版，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我非常珍视。
　　
　　虽然冯昭煜先生只是个乡村退休教师，但他继承了中国自古相沿的治史传统——从史传到方志，从实录到野史，从笔记到家谱，都是这个传统的组成部分。也许随着冯老的过世，这一传统就彻底完结了。
　　
　　老实说，冯老算不上良史，毕竟治史的才学识不是他的长项，但他记录的事实，在很大程度上可称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