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如意-37
作者:射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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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属分类:胡说
创建时间:2012-12-16 06:18:44
最后修改时间:2012-12-16 06:18:44
媸奴也不恼怒,断眉微皱,口中却和声道:“想必他们用了什么法子将碧毒排出,流毒至此,这些蠢物却作了替死鬼。既有此象,想必他们必然在左近停留,可见我们所觅方位,却无差池。”
那妍奴依旧恨声道:“你既说毒已化解,那我们这番追摄还有何所持?要是昨日他们便已排解妥当,此刻早不知遁往何处去了。”
“未必。此毒如今犹自鲜活,想必二人离此不远。你放心,若是擒拿住二人,那朝鲁自然由你发落。”媸奴言方出口,目光已瞧向她臂膊。原来她半袖之下,本是一双洁白似玉的胳膊,此时右臂上肘弯之下,却多了数处密密麻麻的雪洞,煞是吓人。妍奴见他瞧来,心中恼恨更甚,只恨追敌未有余暇,不及再祭炼件长袖道衣,好遮住这灵蛟筋血刺身后的不灭之痕,银牙暗咬间脱口道:“若是擒他在手,先将拂尘千丝悉数扎入他面上,届时再拿竹筛子再旁相较,瞧瞧哪个的孔多!”
“咯咯咯,这冰天雪地的,哪去寻这趁手竹筛?不如唤了媸奴和他相对,我瞧他面上的坑坑洼洼也未必少了。倒时这二人之面皆是你悉心成就,只怕你心中难以取舍,其间高下,却是难分哩。”
一声女子脆笑停落当场,碧光耀目间花眠素忽然现出身形,发上数指宽的碧玉枝犹自颤颤巍巍,她方才一语同刺二人,面上却是言笑晏晏和悦至极,媸妍二奴脸上未现异色,只恭恭敬敬将方才的争执细说了一遍。
花眠素背转一手托了托脑后兜发丝网,随即点头道:“碧毒既已化解,又有秘术抵挡搜魂之音,嗯,想必这二人仍有些依仗之术。且待我布下姹天穷途迷思网,如若微有声息便能察觉。我三人只消在此山中逐处搜寻,若真如你们揣测在此山中,不过半日必能寻到。”
说话间已将发网取在手中,轻轻向外抛去,丝网渐大渐薄,不过片刻竟化作一团隐约雾岚满峰密布,刹那间天光不见,四处凄风立生,花眠素眼见布置妥当,又取出一黑一白两个网兜交付二奴,“此网与方投出的迷思网乃是子母之器,你二人搜寻之时,那乐门女子伤势未愈还好,否则心火眉针陡发,非你二人能挡,届时只需持此网抵敌,亦可呼应母网,立见奇效。若真要不自量力步那屠老怪后尘,我却也不会拦阻。”嘿声中碧光一闪,便往峰顶掠去。
妍奴见她行远,这才变色道:“这般张狂阴损,全不将我等放在眼中,迷仙史好大气派,既如此跋扈,当日九嶷山上如何又铩羽而归?此时明知旁人有伤在身,仍似惊弓之鸟,巴巴地炼了这几个破网兜儿,什么子母呼应便有奇效?又什么趁手竹筛难寻高下难分?哼,牙尖嘴利至此,也不怕将自个唇齿戳破!”
媸奴闻得竹筛之句,不由得伸手摸面,终于忍不住道:“这竹筛二字,原是你先起的兴头。”
妍奴双目似是要瞪落,朝他怒视一阵忽又笑道,“何必这般没骨气,你我体中元丹蛊引,只教主教母二人知晓,不过是嘱咐我们临时来听从迷仙史调遣,她如今亦已行远,还这般讨好她作甚?”
媸奴摇了摇头,也不言语,只将身子蹲下,那妍奴叹了一声,却不再倔强,轻轻往他身上一靠,二人顿时化作一道黄光迅疾无伦朝山脚奔去。
待得袖上彩针布去泰半,覃如意额头上已存微汗,甫一直起身,洞口陡然一暗,朝鲁放目望得片刻,不由撑身苦笑道:“想必搜魂魔音无功,妖人已用术法将我等困住,果然要来逐处搜寻了。”
瞧了瞧外头天色,覃如意点头道:“我这上头造诣有限,此阵纵然能瞒得过媸妍二奴耳目,却瞒不过花眠素。若是她从未与我照面,我执了这心火眉针,出其不意尚能有几分胜算,九嶷山一战后,其必有应对之策,如今只盼他们仍以为我伤重未复才好。”话虽如此,只是心知这迷仙史奸诈之名,犹胜屠明月一筹,若要诓得她近身,自知绝非易事。
正踌躇难决之时,又听得一声低哼,侧头望去,见那朝鲁嘴角溢血,再番坐倒在地,覃如意奔至他身旁,伸手相扶时细察他面上神色,只见碧灰之色不定,时隐时现,已知他先时以逆修之法屏低神识,如此正逆交替之间,那碧毒已随之深入体内五脏六腑。
值此紧要关头,忽闻洞外踏雪碎响,显是有人逼近,覃如意心中不知如何有些惶恐不安。当日空武山对敌、静音庵退魔,又与媸妍二奴边斗边逃十余日,其中艰险或有过之,忧心之甚却都不及此刻,原来当时心无余念,又未将自个性命放在心中,此时除了自己,却还要管顾身旁这个数番救转自己性命的携毒汉子。
眼见朝鲁面上碧色愈来愈浓,覃如意叹口气靠壁坐了,伸手执住他肥硕手掌,逼制自身神识为针,缓缓刺入他体中识海,直至基台元丹。几番撩引,碧毒见有鲜活神识近前,便自行向其流注,覃如意遂拨毒为线,将其轻轻巧巧抽提回自个体内,再默运那逆修之法,神识沿壁外放,将这碧毒逐丝逐缕排出。
洞口传来女子声音,“这洞这般狭小,如何能藏身于此?瞧你持这网兜片刻不曾离手,哼,当日龙蛟精血溅身,受伤的原是我,我犹自不怕,你倒这般畏缩起来。”袅丝拂尘顺势搭在臂上,杏色道衣一晃,妍奴已立在洞口。
媸奴忙从她身侧抢入洞中,四处打量后不由一愣,“原来这洞这般狭小。那便走罢。”
二人眼中所见,此洞深不过数尺,好似是山壁至此突地凹进去丈许,堪堪可做避雪之用,妍奴眼波流转,眼见媸奴又要向外掠去,心中一动,身子忽往洞壁上靠去,口中却埋怨道:“这一口气倒搜过了数十处洞穴,也不知嗅入了几多恶臭气息,难得此处洁净干爽,我乏了,先在此地歇歇罢。”
听得此语,媸奴收足立在洞口,既未行去,也不进洞相陪,只抱臂仰头,瞧那鹅毛大雪逐片飞落,洼面上若有所思,又听得妍奴在背后缓声问道:“你处处抢在我之前进洞,究竟是要得这擒人的头功?还是……还是怕我抵敌不住天工教二人,故而抢在头里抵挡?若是为着后头这个缘故,你大可站进来些。”身子微微向里头靠了靠,所腾之处刚可容一人坐落。
媸奴头也未回,只轻声说道:“自然是为着前一个缘故,若是抵敌不住,我也要抽身便逃。”
妍奴轻哼一声,“若是心中仍对我余怒未消,那你大可不必亦步亦趋,索性离我远些,瞧不见不更好?”见他仍是纹丝不动,未曾回转,心中不由动气,忽地瞧见他耳后好大一块疤痕,原是当年恼他贸然出手,自个拂尘拂上所致,心底不由又是一软,却也抹不下脸来再行相召,只自个儿倚了洞壁闭目养神。
媸奴侯了良久,听见耳后再无声息,这才吸入一口长气,看那一片昏黄厉风之中,鹅雪旋落不停,渐至巴掌大小,已往洞口飘进,便知此刻实是不宜搜寻。背转身行得两步,洞中便只余转圆之地,斜眼觑见妍奴靠壁盘膝,正垂目凝神去乏,近前细看,但见她双足盘膝后翻转朝天,两手作势,一呈兰开一呈蛇蜷之势,随了鼻中气息微微而动,面上更是光洁如玉,妍丽之色难描难画,瞧得稍久,竟透出一层碧光,媸奴陡然惊觉,她这巳蛇卧兰势行使之时原本身泛白光,此时如何多了一层绿意?正疑惑间,鼻尖又嗅到一股熟悉已极的腥恶气息,心中暗道不妙,一把将妍奴扯过,妍奴却应势而倒,再看她背心时,果然方才与洞壁相接之处,已浸染了一团绿渍。
他心思转得极快,出手时已将迷思子兜祭在身前,待得将妍奴扯至身后,千花碧影齐绽,已将二人身形护住。果然数缕红光穿透花枝袭面而来,却为那白色网兜所阻,不得寸进,忽然听得一声轻叹,红光回转,面前景物陡换,山洞立呈幽深难测之貌,面前立了一个素衣灰裙的中年女子,正是针门覃如意,后头一个胖汉倚壁而立,面色犹白,却是朝鲁。
媸奴抱了妍奴在手,口中寒声道:“二位好手段,想不到天工教自诩为天下正道之首,却也行此卑鄙龌龊之事。”
覃如意面色未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这毒原本出自你手,如今送还她身,也算是原番奉还。”
原来方才迷目避息阵初成,已见二奴寻至洞口,自个驱毒之事正值紧要时分,刚将其元丹上的一层碧色逐片抽剥,又将其揉捻成丝向外发散,朝鲁元丹正为其扯得滴溜溜圆转不停。若是此刻为二人惊扰,碧毒回转,元丹受损更要甚于先时。故而只盼二人在此暂避风雪,过后快快离去。
心中如此思忖,神思拔毒更急,一时已将碧毒祛除大半,此时却无余暇将这毒意细解至无,只得将一臂靠住洞壁,以此为桥,将其全往洞壁上倾送而去,过得数刻,已排解十之八九。神识稍懈处才有余暇细看二奴举动,这才惊觉流出的碧毒已沿壁渡了不少到妍奴体内,心念电转间识海中眉针迸体而出,要趁此良机将二奴一并剪除。哪知这媸奴反应亦是不慢,手中白兜不知是何法宝,眉针抵上后竟不得寸进。
媸奴心中也自惊疑不定,当日二奴奉命追蹑,戮仙使便已详说过此姝心火眉针之能,只因伤无法驭使此宝,这才数番追踪拦截,果然也只是一副病怏怏神色,从未出手御敌,此时却不知如何已全盘痊愈,这眉针视千花碧影如无物,自中直穿而过,若不是取了迷仙使所赐子兜挡得一挡,只怕难避这眉针透体之祸。
于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神识急注子兜,见其忽地涨大,将身前护得严严实实,心下稍安,伸指再叹妍奴鼻息,知其碧毒袭体,不过暂难应敌,性命却无大碍。全身抵敌间子兜中神识忽然颤了两颤,心中一动,已明必是花眠素在其上种下的感应之法,如今既已探明他使出此宝,想必即来援手。
至此心中大定,洼面一皱道:“孤男寡女在这般僻静处躲避许久,想必也快活够了。哼,咱这追追逃逃的把戏也已演了月余,我瞧还是快快收场的好。”
覃如意身在阵中,目光一直未离二人左右,二人行止已瞧了个清清楚楚,略一揣测,便知二人必有过往,故而反唇相讥道:“我二人虽处暗地,行事却光明磊落,倒是你二人之间,不明不白之处甚多。”
此话一半揣测,一半试探,哪知正中媸奴痛处。恼恨处媸奴宫服飘起,千枝花骨复又徐徐绽开,花心全朝了对面二人。
忽然又听得花眠素似哭非哭的尖利话声随了风雪送入洞来,“唉,这男人与女子斗嘴,从来就没什么好下场。只不过此时你若要和她动手,却又不如动嘴了。”一道青翠流光卷入洞中,众人眼前一花,她已手执碧玉枝立在四人中间,右手轻轻一招,已将媸奴身前白兜收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