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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读杂记8 日本.1853
作者:楚天长歌   11068字节   点击:8538   回复:1172   所属分类:看书
创建时间:2007-05-03 23:52:45   最后修改时间:2007-05-04 13:53:36  

于近期的报上,又看到一则有关日本的事迹,说日人为当年率军逼开日本国门的美军将领修了纪念碑,还每年都有举办纪念活动。这件事显然可以从两方面做文章,正面可以表扬日人知耻而后勇,也可以反面论证日人的天生犯贱。官面上的报道,当然要采用前说,读者私下的感想,可能多为后一种想法。
而后不经意间,又听到关于此事的美国版本。在阐述美国以往的外交政策时,老美对比了英国打开中国国门和美国打开日本国民的异同,言辞不无对本国对外方针的得意,原话如此:“也许一百年前英国人送来的贸易机会充满了掠夺和强权,弥漫着浓重的硝烟炮火,让中国人感到屈辱;不象美国打开日本国门时,送去的是工业化的礼品——电报通讯设备和铁路模型,让日本人受宠若惊;中国也许厚古薄今,不觉得工商业有什么重要,因而没有象日本那样立即抓住西方送来的机会,努力完成国家的工业化。”
因两种说法有所出入,遂起兴网查一番。
其实目前的中文网络资讯并不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全面细致,网络搜索所得资料虽多,但大多重复或雷同,且只是个表明的介绍,真要对一件事刨根问底,探究细节,也有难度。费了点精力,找出了两篇,勉强可以看到点真面目。
先以当年美国将领佩里的名字开始搜索,找到了百度关于他的词条:

马休.佩里
马休.佩里(Matthew Calbraith Perry)(1794年4月10日-1858年3月4日),美国海军将领,因率领黑船打开日本国门而闻名於世。
在日本神奈川县横须贺市的久里滨,有一座佩里公园。当年由佩里率领的黑船登船的地点,竖立了一座佩里登陆纪念碑,上有前日本首相伊藤博文的亲笔手书:「北米合众国水师提督佩里上陆纪念碑」。
在佩里公园里,每年都有由民间组织的开国纪念活动,人称「黑船祭」。在纪念表演活动中,当年的「入侵者」以英雄的姿态出现。
尽管当年佩里仗著船坚炮利迫使日本签订第一份不平等条约,但后世的日本人并不视之为仇敌。相反,日本人有感佩里促使日本开放改革,走上富国强兵之路,视之为日本的恩人。
由此可反映出日本民族的务实性格。
(注: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蒸汽动力美国战舰被油漆为黑色,故称“黑船事件”)

此说基本与报上看到的相同,证明了日人纪念“侵略者”的说法不假,但细节还不明朗,继续网查,终在贴山网海中,找到了一篇介绍美国海军历史的文章,此中对美国打开日本国民的记述较详细,虽还不尽如人意,但总算有了点细节(有几处少了日期数字,原文如此):
日本市场对美国很有诱惑力,横渡太平洋去中国时,也需要有日本这样一块地方作为加煤站,加上有时还需要以此为依托保护该区域的美国遇难船只。年,东印度群岛分舰队司令詹姆斯比德尔乘坐战列舰“哥伦比亚”号,率领炮舰“文森尼斯”号想去敲开日本的大门,但日本当局待之以侮辱性的冷遇,拒绝协商。两年之后,詹姆斯格林中校率领炮舰“普雷布尔”号去长崎援救艘遇难的美国捕鲸船,日本当局仍以对待比德尔的方式来对待他。格林决定采取毫不容忍的态度,扬言如不交出捕鲸船,就要炮轰长崎,这才迫使日本交出美国船只,胜利返航。
美墨战争结束后,新征服的加利福尼亚发现了金矿,把许多美国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已经成为家门口的太平洋区域。美国下决心敲开日本的大门。
美国下决心敲开日本的大门。马休佩里率一支海军远征队开赴日本,他随身带着米勒德菲尔莫尔总统给日本天皇的信,要求缔结一项通商条约。
佩里的舰队共有4艘舰船:装有明轮的蒸汽军舰“密西西比”号、“萨斯克汉那”号,单桅炮舰“萨拉托加”号和用拖船拖带的“普里茅斯”号。年7月8日,舰队开入东京湾,数千日本人群集岸边,惊讶地凝望着这种从未见过的“冒烟船”。
佩里坚持要把总统的信面交日方的高级人士。拖延了一周,日本当局终于同意了美方的要求。7月日,日本王子、日皇的顾问伊豆出面了,双方隆重举行交接信件的仪式……信件交接后,佩里就宣称,“舰队今日启程前往中国,明春将率更大的舰队来此,届时当索取日方给总统的复信。”
佩里返回日本的时间比预期的要早。因为他在中国沿海过冬时,获悉俄国舰队到了日本海域,担心俄国强迫日本缔约、捷足先登,因而于月间匆匆返回东京湾。无疑,这一事件预示着两年以后美、俄之间(或英、俄之间)将在远东展开角逐。
佩里把舰船近岸停泊,自己耐心地在横滨附近的村子里同日本人进行腻烦人的谈判。日方愿向美国开放长崎港,但佩里坚持要求开放其他港口。
谈判过程中,双方互赠象征各自文化特点的礼物。日方赠送的是镀金的家具和盒子,铜制的装饰物,精美的瓷酒杯,还有收集的贝壳等。美方赠送的礼物包括轻武器,仑威士忌酒,农具,钟,火炉,一部电报机。还有比一般火车头缩小的一个小火车头,煤水车、车厢、路轨等一应配套齐全。
最后,年8月日,神奈川条约在一个精心安排的仪式中签订了。条约规定:下田、函馆两地向美国开放;对美国失事船只及船员可提供保护;给美国以最惠国待遇。条约中未提贸易问题,但给美国在下田建立领事馆的权利。这一条约实为两年后日本同外国通商的先声。
佩里回国以后,赞誉声雪片似地飞来。对他作出最好评价的是华盛顿欧文:“你为自己赢得了不可磨灭的名声,并且是在不流一滴血、不伤害一个人的情况下赢得了胜利。试问,过去有哪一个海军军官能获得这样光荣的桂冠呢?”

由日本后来为佩里树碑来看,虽然以上美国海军的历史,不免有自己粉饰的嫌疑,这段历史应该还是基本真实的。
那么咱们中国人是否该遗憾是英国而不是美国来打开我们的国门呢。想到这个问题,更来了兴致,难得去了趟书房,翻出了茅海建先生的《天朝的崩溃——鸦片战争再研究》 (让我汗颜的是,本书最后就提到了日本的“黑船事件”,茅先生还以中日此后的差异,做了一番深刻的论述,我居然忘得一干二净,而当初这还是我看得最认真的一本书)

书中记载:
1793年、1816年,英国先后遣使马戛尔尼、阿美士德来华,清政府依照“天朝”制度,将其当作贡使来接待,结果不欢而散。
1834年,英国取消东印度公司的对华贸易垄断权,派律劳卑为驻华商务第一监督。负责通商事务的两广总督卢坤,未究诘其来华目的,却震怒于以“平行款式”递交文件。
1838年,英国驻华商务总监义律投递文书,封面上无“禀”字样,两广总督邓廷桢即“原封掷还”。

由此看来,虽然此后英国武力侵华的罪行不可原谅,但此前大英帝国还是对大清王朝抛过绣球的。相比美海军的先武后文,英政府倒是先礼后兵,专程派遣特使来华协商通商事宜。只是我大清帝国全不把这英夷放在眼里,把他们全当作是来朝贡拜谒的番邦使者,依然是四方蛮夷应朝拜天朝的意识,没有近代国际规则中的平等外交思想,而两国通商也被视为对蛮夷的恩赐,如蛮夷桀骜不驯则可禁绝通商。
说到礼物,马戛尔尼送给乾隆80寿辰的礼物中,有天球仪、地球仪、西瓜大炮、铜炮、各种自来火炮、西洋船模型、望远镜等29种,清廷只是将之作为“贡品”、“玩好”收藏,予以玩赏或鄙薄,根本未想到这里的科技含义及其中的军事价值。马戛尔尼曾邀请清军将领福康安检阅英国使团卫队演习新式武器操练,福康安竟拒绝说:“看亦可,不看亦可。这火器操作,谅来没有什么稀奇。”
在这种傲慢自大的心态下,乾隆对于马戛尔尼提出的中国对西方商业开放的建议,是这样回答的:“大清王朝只关心本国事物的恰当实施,不屑于奇技淫巧之事,也不关心精巧的商品,我们不需要你们国家的制造品。”
大英帝国毕竟利益为上,文的不行,就要武的了。林则徐虎门硝烟之前的1838年,英驻印度海军司令马他仑曾率英舰两艘来华,也是打算美国的佩里那样展示武力,而中国官员的反应则与日本大不相同,也就是上文所提到过的:英国的公文因未用“禀贴”的形式,即被“原封掷还”。英舰因无法对话离开之后,地方官员不查其武力威胁的本意,不明英舰的武力优势,只是奏报朝廷马他仑“恭顺”的离境而去了。
即使鸦片战争爆发之后,朝野上下对这支近代科技武装起来的军队还全无认识,连以后被奉为民族英雄的林则徐对英军也有很荒唐的看法:“1839年9月1日的夹片中,林则徐称:‘夷兵除枪炮之外,击刺步伐俱非所娴,而腿足裹缠,结束严密,屈伸皆所不便,若至岸上更无能力,是其强非不可制也’到1840年8月7日,林则徐听到定海失陷,曾献计悬赏激励军民杀敌,较前更进了一步,竟说其‘一仆不能复起’”。(摘自《天朝的崩溃》135页,本人也曾在有关影视剧中看到过关于“英国鬼子腿不能打弯,摔倒了就爬不起来”的可笑说法,却没想到这种说法源起于林则徐)。只有在中英交战时,几个亲临一线的大清官僚才真正体会了什么叫“船坚炮利”,可是皇帝和朝臣们与战争之间还隔着万水千山和臃肿的官僚体制,从层层上递的奏章中全看不到真相,依然懵懵懂懂,直到战败,也不能相信堂堂大清真会被蛮夷所败,而宁肯相信是奸臣误国汉奸卖国而致战败。

两相对照,初与西方文明接触时,中日两国起初的境遇是相同的,甚至中国更受礼遇。其后,面对西方先进武力来犯之时,中日反应则大不相同,其后两国的发展更有天壤之别。
日本避免交战,不战而屈,而被迫开国后的种种刺激,引起了日本历史上的重大转折—明治维新,国力蒸蒸日上……
中国奋起抵抗,苦战仍败,而签下不平等条约的屈辱和打开国门后的刺激,并没有使天朝大国猛醒,依然以一种颟颥无知的态度面对近代世界的巨大变化,国势遂每况愈下……
中日政策中的道德问题,茅海建先生已有论述:“对于列强的入侵,武力抵抗无疑是正确的;但另作选择也是明智的。前者是道德层面的,后者是政治层面。负责任的政治家可以选择对其民族更为有利的策略。对此不能以简单地以‘爱国‘或‘卖国’的道德观念概括之” “中国历史上‘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的故事还少吗?视野的放宽,距离的拉长,会给历史学家另一种价值观念”
翻看史料,也觉得在当时形势下,清朝不可能避战,必然会以武力相抗。而所遗憾的是,鸦片战争的屈辱,并没有使中国全然觉醒,却是继续昏睡,此后又吃了不少败仗,受了很多屈辱,才慢慢有所反省,才慢慢开始变革;而更困惑的是,中国的变革之路又走得那么艰难困苦,往往曲折反复,经常事倍功半,甚至内耗不断,几乎整部近代史都不堪回首。
同是为西方武力,日本一触而变,中国败而不醒,日本变革顺畅,中国积重难返。这其中又是什么原因,这又是个老问题了。
解释有很多,心态上的,文化上的,经济上的,政治上的,自然也有认为是少数民族统治的关系。
而回顾史料中的细节,本人揣测,归根结底还是在于地域环境。中国是大国,日本是小国;中国是大陆国家,日本是海岛型国家;大清建国后中国在大陆上已了没有外敌,而日本则虽有大海的屏障,国家内部却向来是自然灾害频发。
环境决定着政治、经济、文化,也决定着心态。心态上的不同,造成中日两国的反应的不同。鸦片战争前,有天朝心态的中国地方官员连英国公文都拒收,而深具忧患意识的日方在经历了一星期的犹豫后,却派出以日本王子亲临的规格与美军交涉。
环境的差异也决定着两国眼界认识的不同。在鸦片战争中,万水千山阻隔着大清皇帝的视线,道光帝始终处被虚报瞒报的奏章包围着,没有清醒的认识自然不会有正确的对策。高层尚且如此,何况平民百姓,中国幅员辽阔,与西方的接触往往局限一地一区,绝大多数的平民百姓又怎能有危机感呢;而国境狭窄四面临海却为日人放眼看世界提供了便利,高至天皇下至百姓都较快对西方的先进有了一个感性的认识,如那“黑船事件”中,数千人亲眼目睹美军新式军舰,又口口相传,其范围虽不能遍及全国,却也是广泛深远的。
环境更影响着国家变革的快慢。大国与小国,面对世界大变局,在危机反应上,却是小国有利。小国的警觉兴高,危机意识强,变化起来迅捷,正印了“船小好调头”的老话。而大国在那个交通、通讯极为不便的时代,应变缓慢,举止僵硬,才有了“昏睡百年”的歌词。
鸦片战争之后,八国联军之后,甲午海战之后,国人的心态意识也在逐步改变,只是这种心态的转变太过缓慢,由边疆到朝廷,由沿海到内陆,经年累月历时长久,有人已经放眼看世界了,可更多的人还在做天朝大国梦,待到渐次苏醒,已入强敌环伺的困局。

近代中日历史的差异其根本原因只是环境,历史的解释是不是可以这么简单呢。

PS:记得在《读书》读过一篇论述超大帝国的近代化的文章,文章认为象中国近代化之所以这样困难,中国的宪政化道路之所以这样曲折,原因在于中国是个超大型的帝国。作者进而认为这样的超大帝国的近代化演进,只能是一步一步来,积硅步而致千里,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毕其功于一役。
唐德刚先生也有著名的“历史三峡”论:“在一个治宏观史学的社会科学家看来,一部中国近现代史原只是一部近代中国社会转型史。古老的中国在西方文明挑战之下,它要从一个东方式的传统农业大帝国千年不变的’定型’,逐渐’转’变成一个西式而有中国特色、以工商业立国的、现代化的民主共和国的另一’定型’。这两个’定型’之间的转变,今日看来,其全部过程大致需时二百年。更确切的说,那就是鸦片战争后(1842年)一直延长到下一世纪中期的四、五十年代(2050年前后)。这两个转型世纪在我们的中华五千年史上,实在是一条充满惊涛骇浪、深滩险崖的历史三峡。”
“中国的近代史就如过三峡,非两百年不为其功,现在已快出峡,约再有三四十年,中国的近代化发展就能走出坦途。”

这样看来,我们这艘大船快要出峡了,似乎曙光即在前方,但却不能坐待其成,以为前路定是坦途。既是历史三峡,又怎知不会再有激流漩涡,我等同船共济者虽然不能掌舵,但若同心协力,还是能有益于把好把稳航向的。

(昨天边查资料边写帖子,写得太乱,今天稍作整理,虽然还是乱,但既是“乱读杂记”,俺也不是专业人士,也就得过且过了。文后自跟一帖,是当初对《天朝的崩溃——鸦片战争再研究》所做的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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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来自: 楚天长歌   字节:20116  ID:4054  发贴时间:2007-05-04 13:56:45  原贴 
《天朝的崩溃》摘录:

1793年、1816年,英国先后遣使马戛尔尼、阿美士德来华,清政府依照“天朝”制度,将其当作贡使(也就是来朝贡的使者)来接待,结果不欢而散。1834年,英国取消东印度公司的对华贸易垄断权,派律劳卑为驻华商务第一监督。负责通商事务的两广总督卢坤,未究诘其来华目的,却震怒于以“平行款式”递交文件。1838年,英国驻华商务总监义律投递文书,封面上无“禀”字样,两广总督邓廷桢即“原封掷还”。(P6)

清朝傲视“四夷”的“天下”观念,部分是因为儒家文化的优越和外传的历史传统,部分是由于长期以来中国社会经济水平,并不低于西方。(P7)

以琦善的家产来看其收受英国之小贿而卖国实不可能。
琦善主降;在广东时不事战守,虎门危及时拒不派援;私自割让香港几项罪名,由史料来查验均无实据,如虎门一案,有派兵3150,雇勇5800之举。香港一案,琦善有允英人“寄居”香港之意,而无“割让”之举,且非为“私许”,实有请旨奏折,是义律歪曲照会之意,单方面宣布达成协定。

琦善卖国说形成的原因:
一、在皇权至上的社会中,天子被说成至圣至明,不容许也不“应该”犯任何错误,当时的人们对政治的批判,最多只能到大臣一级。由此而产生乐中国传统史学、哲学中的“奸臣模式”。这一模式使皇帝避免了直接承担坏事的责任,至多不过是用人不周不察,而让“奸臣”去承担责任。
可以说,在当时的情况下,绝大多数的官僚士子之所以只批判琦善,而不指责道光帝,并非出于思想上的压制,却恰恰出于思想上的自觉。这是在意识形态上占主导地位的儒家学说的社会功能与作用力。
按“天朝”“夷夏”观念,对桀骜不驯的“蛮夷”,唯一正确的方法就是来一个“大兵进剿”……而此战居然失败,他们也就合乎逻辑的推论,败因在于“剿夷”不力,然后进一步推论出那一次次的失败在于一个个“奸臣”的破坏。
没办法找出中国失败真正原因的著作家们,正是让“奸臣们”承担了本应由中国旧体制承担的责任,从而就象保全了皇帝的名誉那样,保全了中国的性理名教、文物制度的地位。

二、自鸦片战争后,列强对中国的军事侵略从未停止,在这之后很长的一段时期里,对琦善之流的批判,无疑是对当时一切主张妥协、投降的人们发出的警告。

目前鸦片战争基本观点的矛盾现象:
总体上承认,败因在中国的落伍,具体叙说上又认定,落伍一方只要坚持抵抗,就有可能获得胜利;总体上承认,清朝昧于世界大势,无力挽回颓势;在具体叙说上又认定林则徐等人代表了正确的方向,只要他们的主张得以实施,中国就有救。(即使林则徐有了学习西方体制的先进思想,仍不可能在此战中获胜,但如此思想真在中国得以实施,则几十年后将大有功效)

清朝的军事力量
一、武器装备。
清军使用的是自制的老式的“洋枪洋炮”。就型制样式而言,与英军相比,整整落后了200余年。枪身太长,点火装置落后,在性能上又有射速慢射程近射击精度差的弱点。英军中最先进的布伦威克枪最少可顶五支兵丁鸟枪。(P34-35有详细解说)据估计,就全国范围而言,鸟枪手与刀矛弓箭手的比例大约是5:5。在鸦片战争中刀矛弓箭手的冷兵器在战场上用处不大。
中英火炮样式大体相同,但因质量的差距,使之具有射程近、射击速度慢、射击范围小、射击精度差、射中后炮弹威力小等重大缺陷。实战中清军的岸炮居然打不过英军的舰炮。在鸦片战争的全过程中未能击沉英军的一艘战船甚至轮船。
火药,英国已开始在近代工厂中按标准配方生产。中国的火药配方不科学,手工业的生产方法制造出的火药较为低劣。
中英武器装备差距最大者莫过于轮船。中英舰船水平的悬殊差距,使得清军在鸦片战争中根本不敢以水师出海迎战英军舰队,迫使清军放弃海上交锋而专注于陆地。英主战军舰仍为木制风范动力。清朝的水师,用今天的标准衡量,算不上是一支正式的海军,大体相当于海岸警卫队。清朝的战船样式大体是在乾隆年间固定下来的,并用“部定则例”等条规限定其样式和制造军费。这就自我限制了战船的发展,为了保持战船对民船的某种优势,清朝又反过来规定民船的大小尺寸。由此严重滞碍了中国的造船业、航海业的进步。
海岸炮台,清军此期的炮台仍是西方筑城技术变化前的那种小高台,致命伤是不如西方那般注重防御功能,无法防御陆战部队由侧后发动的进攻。

武器装备发展,在明清之际,中西相当,这里有当时大胆引进西方先进火器的成效,还因西方的近代科学尚处在起步状态。至于在制造方面,双方都处在工场手工业的同一水平。明清双方的交战对敌,各牵系其命运,故在武器装备的引进、学习、研制上都不惜血本。在清朝承平以久后,其在边疆、国内的用兵,不管战况如何,在武器装备上都能保持优势,这就使清王朝不是继续着力研制新武器而获取更大的优势,而是着力于垄断这种优势的军事技术,不让对手或潜在的对手所掌握。也就是说清王朝的重点不是研究而是保密。
在殖民主义时代,西方各国始终把武器装备的研制和生产,放在最优先发展的地位。一位西方人在一篇评论清朝军事力量的长文中提出:“今天,作为评价各社会的文明与进步的标准,最正确的大概是:每个社会在‘杀人技术’上的高低”

二、兵力与编制
清朝当时有八旗兵约20万,绿营兵约60万,总兵力达80万。这是当时世界上一支最庞大的常备军。
英国的正规军约14万,加上担任内卫任务的国民军6万,总兵力仅20万。
鸦片战争初期,英国远征兵的总兵力,以海陆军合并计算,大约是7000人。与清军想比,大约是1:110。后英国远征军的兵力不断增加,至战争结束时,大约有2万人。与清军相比,大约是1:40。
从这些数字中会很自然地得出结论:兵器上处于劣势的清朝,可以通过其在兵力上的优势来弥补缺陷,再加上本土作战,清军以众击寡,以逸待劳,具有某些明显的有利因素。然而上述结论仅仅是理论上正确,实际情况恰恰相反。
从每战的实际情况来看,在总兵力占优势的清军,在各次战斗中并不具有很大的优势,有时反而处于劣势;在本土作战的清军,并不是总能以逸待劳,有时反而疲于奔命。

清军的主体是绿营。其在编制上的弊陋,主要表现在营以下。绿营中的营,没有固定的编制,而是根据驻守地区是否冲要、执行任务繁简程度而决定,人数从200到1000余名不等。我们不能用今日之军队整师、整团、整营地集中驻扎某一营房的概念,去想象当时的清军。就我所见的材料,绿营中没有一个营不分汛塘哨卡的,也就是说营以下部队没有集中驻扎于一处营房,而是数名、十数名,数十名、最多数百名(我仅见到200余名)分散在当时的市镇要冲等地。清军如此分散,原因在于其担负的职责。当时清朝没有警察,高度中央集权业不准建立地方性的内卫部队;维护社会治安,保持政治秩序就成了清军最重要最大量的日常任务。清军的基本职责是防民为主,内卫为主的性质。由此,军队的分散驻防有其合理性。
清军的编制明白地说明了它利于分散“治民”,不利于集中御外。其布防的分散和承担的任务决定了:一、清军不可能全数用于作战,额设兵丁于可以作战的兵丁是两个不同量的概念;二、清军已束缚于各地,没有一支可机动作战的部队。
战争的到来并不能取消各地守军平时的任务,相反,局势的紧张使统治者觉得更有必要监视民众,以防乘机生事。即便在交战地区,当地清军并不能全部取消原先的汛塘哨卡,而集中其兵力;只能在这些汛塘哨卡中抽调一些兵丁,组成临时编制的部队,准备应战。抽调是鸦片战争中清军集结的唯一方式。而抽调兵力仅占其额兵的六分之一的山东省,统治者就已感到难以维持地方上的正常秩序,只能抽回一些。

虽清军的10万军队与英国远征军最高兵力时的2万人相比,仍为绝对优势。然而,有一项因素致使上述态势发生根本性的逆转,这就是英军舰船。其不仅是凶猛的进攻手段,而且是高效的运输手段,英军由此可重复使用其数量有限的军力。清军因其陆上调兵速度比不上英军的海上调兵,且不知英军的战略目标和作战指导方针,只得处处设防。也就是说,全国几千里海岸线,都是其防御的范围。集中兵力本是军事学的常识,而清朝所处的被动地位,使之不得不分散兵力。
鸦片战争中较大规模的战役战斗共12次,除广东之战、浙东之战因获各省援军而保持兵力上的优势外,绝大多数战役战斗清军的兵力与英军相距不远,而定海之战、沙角大角之战、镇江之战中,反是英军占了兵力上的优势。
清军的调兵大概速度:邻省约30至40天,隔一二省约50天,隔三省约70天,隔四省约90天以上。如此缓慢的调兵速度,使清军丧失了本土作战的有利条件,使清军的兵力部署跟不上英军的军事行动的展开。如41年4月,清廷调广西兵1000名增援浙江,后又转往江苏,而一直到战争结束,该部未参加任何战斗。

清廷从内地各省区抽调的兵力,共达5.1万人,若加上沿海各该省增援部队及海口原设防兵,清朝在鸦片中实际动员的部队共约10万。

三、士兵与军官
兵器与兵力,无疑是标志军事力量强弱的最重要的两大因素。然而,若仅此便能判断战争的胜负,那么,人类的战争史就会同数学中的加减法那般单调枯燥,失去其应有的光彩。在历史上,以弱胜强的战例时有发生,其中的决定因素就在于人以及由人制定的战略战术。(P6O)

清朝的兵役制度是一种变形的募兵制。八旗兵从各旗各佐领中抽选固定数量的男丁充兵。绿营兵募自固定的兵户。在具体执行中招募随意,如冯玉祥11岁就参了军(淮军)。士兵一旦被募后,就成了终生职业,当时无明确的退役制度。当时士兵执行的任务有如今日之警察,其生活亦同今日警察那样上班下班。这些分散驻扎的士兵携带家眷居于各地市集要冲汛塘碉卡之地,除操演值勤外,平日的生活与周围的民户并无多大的差别。P60-63

军队若取之于社会,必然扮演与其职责相违相反的角色,它本是护法者,此时为了金钱而不惜枉法。这种行为往往是官兵联手,花样又层出不穷;浙江官 出售兵缺,广东绿营开赌收费,这些都显得平常;福建水师的做法颇具创意,干脆将战船租赁给商人贩货运米,或租赁给来往台湾的各项差使。(P70)


在清朝官员的心目中,中国的物产已经使这些外商们获利三倍,而中国的茶叶、大黄又是“蛮夷”们须臾不可缺的宝物,否则这些嗜食肉类的“蛮夷”将消化不良,统统毙命。因此,断绝通商不仅是绝了他们的利,而且还要他们的命。这种不用兵刃而是断绝贸易的制敌方式,大体与今天流行的经济制裁类似,被清朝官员视作震慑远人的法宝。自18世纪以来,一用再用,百试不爽。(P108)

问题的核心并不在林则徐的方法是否“过激”,而在于林的方法是否有效,即真能收缴鸦片。只要英国商人在鸦片贸易上遭受损失,英国政府必然会作出强烈的反应。这不仅是因为该国商人遭到损失,而且直接损害政府的利益。
由此,我们可以认为,英国的鸦片商人和政府借封锁商馆一事大做文章,挑起对中国的战争,他们使用的是殖民主义的标准和帝国主义的逻辑。(P111)
既要杜绝鸦片来源又不许挑起 畔端,道光帝的这一训令本来就是一个悖论,任何人都无法执行。

林则徐经过深思熟虑后上了一道夹片,专门分析“边 ”问题,提出三条原委:路途遥远致使主客众寡之势迥殊,船坚炮利无法得逞于内河,正经买卖即可获利三倍后。

1839年9月1日的夹片中,林则徐称:“夷兵除枪炮之外,击刺步伐俱非所娴,而腿足裹缠,结束严密,屈伸皆所不便,若至岸上更无能力,是其强非不可制也”到1840年8月7日,林则徐听到定海失陷,曾献计悬赏激励军民杀敌,较前更进了一步,竟说其“一仆不能复起”
林则徐等人这种荒谬的判断,令今人百思不得其解。然而,从更宽泛的背景来看,反映出当时的中国人对浮海东来的西方各国军事技能的无知。
林则徐亲眼见过外国人,在澳门又检阅过葡萄牙兵。“腿足裹缠”,疑是当时的紧身裤和绑腿;“屈伸不便”,疑是葡萄牙兵采用踢腿式行进方式,即所谓“正步”,而产生的一种误解。又当时外国人不愿行跪拜礼,民间误传其膝关节有问题,难以跪拜,不知此说与林的判断有无关系。(P135)

林则徐设计的这种战法,可谓是书生议兵的典型,他没有航海经验,没有近代舰船作战知识,全凭着感性认识的推论,在头脑或纸面上演绎,并为虑及在交战中的实际操作可能性……我以为,林则徐的这种图上作业,涉及的越周密,距实战越远。这是书生议兵最容易放的错误。(P138)

林则徐误认为,他的制敌方略成功了,英军之所以不敢轻举妄动,正是见其有备,无隙可乘,知难而返……他的这种说法,只是主观的臆断,后来的事实证明,英军有着制胜的武力,绝非害怕林的武备。(P142)

镇海之战:从未见过如此猛烈炮火的清军士兵,临阵产生恐惧心理而大量溃逃。据裕谦战后调查,参战的1540士兵中,战死仅13人,受伤13人,战死的人数比击毁的战船还要少。(P159)

自明初朱元璋废除丞相后,明、清两代皇帝都是直接理政。而雍正帝改题为奏后,内阁的“票拟”也随之取消。皇帝不藉手他亲理一切政务,虽有大学士、军机大臣等官,但只是秉承皇帝旨意草拟圣旨,大抵相当于今日官场中的秘书班子。这里有两点值得注意:一、除军机大臣有时承询答疑之外,决策全凭皇帝本人,不受任何个人或机构的制约(当然也要受到“祖制”、儒家经典等间接制约)。二、每日收到的奏折一般都在当日发下,决策也随之作出,十分迅速。
根据档案,我们知道,清代皇帝每日须批阅上万字的奏章,做出一系列相应的决策,稍有疏漏,便会铸成大错。
这种空前的高度集权的方式,对皇帝的人选提出了接近于神的要求,完全失去了合理性。朝廷的决策难以在具体分析和理性探讨的基础上作出,往往跟着君王一时的感觉走,尽管这种集权方式在真正的英明君主操纵下,可能会更有效率。(P170)

从最初这一个多月的经历中,我们可以看出,伊里布的态度与任何一位清朝官员并无二致,只是一意主“剿”;而在实际行动中,又显露出比任何一位清朝官员更为干练的气质。一旦获得情报,立即形成对策,立即上奏报告,干净利落而不失周全。他是清朝官员中第一个未经请旨或奉旨,便调动外省军队的,第一个未经请旨或奉旨,便在军费、军火、驿递等等与作战有关的诸方面,采取果断措施的。(P186)

1840年7月13日至12月31日,英军住院为5329人次,死亡448人。就死亡数字而言,英军在舟山病死的人数是其两年多战争中战死人数的5倍。(P193)

相对于鸦片战争中许多地方大吏匿情不报而言,伊里布可谓是大体诚实的。他的高明之处,也就在这种诚实之上。他在奏折中将懿律等人的照会全部附呈,实际上也就将所有的难题统统上交,从而证明自己的做法是唯一可行的。他不像某些大吏在奏折上一味大话,结果无所措手;他始终保持了某种低姿态、低嗓门。(P197)

这里有必要分清两个问题:一是对侵略者应不应该抵抗;二是若这种抵抗注定要失败,是否仍应抵抗。前者是道德层面的,结论是肯定的,没有疑义。后者是政治层面的,结论不能从前者引申而来。思想家与政治家的区别正在与此。既然正义的反抗并不能取胜,那么,避免无谓的牺牲也是可以的。(P204)
道德的批判最是无情。而批判一旦升至道德的层面,事情的细节便失去了原有的意义,至于细节之中所包含的各种信息、教训更是成了毫无用处的废物。当时的社会中,没有人从道德以外的角度,对伊里布的行为进行深沉的思索,这是另一种不幸(P205)

不同于先前的定海之战,沙角、大角之战前清军已作了充分的战斗准备,而且在战斗中表现出高昂的士气和非凡的牺牲精神。清军共战死277人,另伤重而死5人,受伤462人,共计744人。在鸦片战争中,除镇江之战外,我们还找不到何地清军能有如此的拼死抵抗。但是,将士用命仍不免于毁灭性的失败。如此巨大的伤亡换来的是,英军受伤38人,无死亡!(P227)

到了开战前,关天培仍未在下横档岛布防,是因为他还不明白西方此时惯用的抢占制高点、运用野战炮兵诸战术。(P232)
虎门战败与琦善当家无涉,换清王朝中的任何一个人来主持,也改变不了战败的命运。这因为,战败的原因几乎全是军事的,是由双方军事力量的强弱、技战术水准的高下决定的。(P232)

英军自广州撤回香港后,痢疾和疟疾在军中流行,病员超过了1100人,海军指挥官辛好士病死。
当英军从病疫中缓过劲来,正值中国海的台风季节。1841年7月21日和26日,凶猛的台风两次袭击香港,共有6艘船沉没、5艘船被毁或吹至岸上。两次台风再次推迟了英军北上的行动。(P292)

即便按照英军的记录,毙伤敌28人至49人,仍是不小的战果,一支毫无训练的民军,已经取得了鸦片战争诸次战斗歼敌人数名列第4位的战绩。以手执冷兵器的民众,与近代化的敌军相抗,不但没有像清军那般逃跑,反予敌以杀伤,并乘势包围了敌军营地——越秀山四方炮台,已经非常足以称道的了。(P300)
世界各国民众反对侵略的历史已经表明,他们最为有利有效的战法是游击战,即凭借地理环境的熟悉,抗敌斗志的高昂,设计消灭单独活动的敌军小部队,切忌使用正规的阵地战。以装备落后、缺乏训练、组织指挥不严密的三元里等北郊各乡的民众,强攻拥有先进武器的英军阵地,其结果将会与民众在宣言中的说法完全相反。(P301)

由屈原、岳飞、史可法等英杰代代相传的传统样式的民族主义。
我以为,近代的民族主义的最基本的特征,便是国际观念,承认各民族的对等,反对异民族的压迫。而在中国,具有国际观念的近代民族主义,大体萌生于中日甲午战争之后,经梁启超、孙中山等人的阐发宣教,成熟于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
具有国际观念的近代民族主义,在西方是伴随着民族国家和民族文化而产生的。在此期间的《圣经》翻译成被视为“土语”的民族语言,教会势力在日益壮大的世俗力量面前的退缩,各级封建领主势力被国家政府权力削弱诸环节,使得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等地的人民,意识到自己的民族,认同了自己的民族。而这种民族主义又反过来催生、助长民族国家和民族文化。
中国的情况就不同了。中国人(主要是汉族人)很早便认识到自己是一个单独的民族,就传统的民族主义而言,中华民族并不存在着民族意识觉醒的问题。问题的真正要害在于,具有国际观念的近代民族主义,又如何从具有“夷夏”观念的传统民族主义的母体中胎生。
就这一层面进行讨论,三元里民众抗英斗争就不是毫无贡献的了。
若视西方近代民族主义的产生为正常现象,那么,中国近代民族主义则是在非常状态中产生的。它主要不是由内部条件,而是由外部事件的刺激而萌生的。列强的侵略,直接导致了三元里、反入城等等在“夷夏”旗帜下的反抗,后来又发展到反洋教、义和团一类的排外主义的举动。可以说,正是由于列强的百般蹂躏,使得“夷夏”观念(传统民族主义)经由排外思想(也是一种民族主义的形态)而进至近代民族主义。当然,我们并不否认排外主义本身的落后性,但它又确实是传统民族主义至近代民族主义异变过程中的不可缺少的阶梯。这是历史的合理性。同样,我们也不否认,排外主义作为中国近代民族主义产生过程的阶梯,使之一开始就带有容易走极端道路的血缘遗传性的毛病。三元里民众抗英是中国近代民族主义一系列异变过程中的最初的链环。(P311)
三元里等处民众进行的是一次保卫家园的战斗,而不是投身于一场保卫祖国的战争。
英方的文献又为我们提供了另一种场景。在整个鸦片战争期间,英军虽有一时的供应不足之虞,但在总体上不觉困难。一些民众向他们出售粮食、畜禽、淡水,以图获利,另一些民众为他们充当苦力,从事运输,以求工值、这些被清方文献斥为“汉奸”的民众,在交战地区几乎无处不有。
但是民众的利益一旦受到了侵犯,如三元里一带的棺木被开,财物被掠,妻女被淫,情势就立即发生变化。他们的愤怒转瞬间化作以牙还牙的武力相抗,如果千百年来因讨生无计而被迫“造反”一样。(P312)
在鸦片战争以及后来的诸次列强侵华战争中,绝大多数民众的基本态度,是置身事外。中国近代具有真正意义的民族战争、卫国战争,实始于本世纪30年代发生的抗日战争。近代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此时已经熟透,并经过近代化的传播媒体和教育手段而深入人心,中国人民由此创造了史无前例宏伟壮观的历史。(P313)

知识给人以力量,愚昧也给人以力量,有时甚至是更大的力量。然而,愚昧的力量更强大,仍只是妄动,妄动能产生一种强大的破坏力,使国家和民族蒙难,但却不能战胜近代化的敌人。(P341)

战争已经进行了一年多,道光帝在前敌主帅们的欺蒙下,直至此时方得出这种认识,虽为时已晚,仍不失卫亡羊补牢之计。但是,道光帝对此还是将信将疑,似乎还不认为英军果真能有在陆地上打仗而不会摔跟斗的士兵,上谕中还疑为英军招集的闽、广汉奸。(P345)

150多年来的史学家们言及镇海之败时,仍大多数归咎于余步云。这不仅是因为他们不若今日可读到更多的资料,更重要的是,他们坚信,顽强抵抗就能获胜。(P375)

1842年3月10日凌晨,清军积4各多月的努力,终于在浙东发动了鸦片战争中唯一的收复失地的反攻。然而,这一历经4个多月准备的反攻,不到4小时便全部瓦解。
清军兵勇一面以手持小型火器向宁波城外的英舰船开火,但未奏效;一面进攻宁波的南门和西门。负责进攻该城的四川兵(其中一部分为藏族士兵)极其勇猛,在内应的配合下一度攻入城内。英军急忙调集火炮对之轰击,而城内狭窄的街道使清军无法疏散,无处避藏,惨遭屠杀。至天亮,清军见大势已去,便仓卒退出城外。
据英方记载,宁波之战时,英军仅阵亡1人,受伤数人。(P386)

这些雇勇即未进行严格的训练,也无合乎近代战争原则的编制;充勇者本人又似仅仅为定钱、口粮钱而来,到军营后仅20余天便送上战场。这样的雇勇又怎么会有战斗力?又怎么会不临阵逃脱?反过来又可设想,他们若不逃跑,又岂不白白送死?如此牺牲对国家、民族一无所获,而对他们本人及家人却是无法挽回无以承受的噩难。(P391)

尽管如此,英军在攻占乍浦时付出的代价却远远超出了厦门、定海和镇海,共有9人毙命,55人受伤,未鸦片战争历次战争的第3位。如在天尊庙,一些清军仅仅凭借房墙以轻兵器作顽强抵抗,击毙英陆军中尉汤林森等人,直至该庙被英军的火炮夷为平地。大多数清军在战斗中逃跑;而乍浦驻防八旗官兵的拼死作战又使英军震惊,这里有他们的家,有他们的家人,他们不能逃,也无处逃。一出出全家自杀的悲壮行动,显示了他们的不屈性格。(P434)

镇江是鸦片战争中英军攻击诸要点设防最为薄弱的,而镇江之战却是鸦片战争诸战斗中抵抗最为激烈的。英军投入的兵力最多,但没想到,遭到的损失也最大,共有39人毙命,130受伤,还有3人失踪。
英军在镇江遭到重大损失的主要原因在于轻敌。战前的侦察使他们误以为可以兵不血刃地入据该城。这种自信使他们自负地决定将获胜地荣誉完全交予陆军,就像海军在吴淞独享战功一样。镇江濒临长江,英军地舰炮完全可以将炮弹射入城内,但他们没有这么做,仅有个别战舰在掩护登陆时开过几炮。鸦片战争中先前各次战斗清军主要是被英军舰炮轰走的或吓跑的,而此次城外清军也因遭到英陆军火炮轰击而溃,但城内清军因未受重炮轰击,仅与敌手持火器或小型火炮交战,故能坚持长时间的抵抗。
另一重要原因是八旗兵的坚强抗击,如乍浦一样,除青州兵400名外,1185名京口驻防八旗,已于此驻防了近200年,他们保卫的已不是抽象意义上的国,而是实实在在的家,故能顽强、奋勇和拼死。由此我们又可以理所当然得出另一个结论,只有士兵们、民众们意识到家与国的利益一致性时,才会在民族战争中视死如归。(P443)

日本的维新力量并非来自幕府,而是来自社会,倒幕又成为改革的前提。(P578)


中国的历史学,最注重人物评价。打开史籍,善恶忠奸分明,好人坏人一目了然。P1
宣传的目的,在于激励民众,历史上的人物和事件,只是宣传家手中的道具,原本不用去详加考证的。P21
历史学最基本的价值,就在于提供错误,既失败的教训。P25
本书对战争中涉及清王朝的种种史实进行考证,对种种陈说予以分析,并对这次战争中的主要人物加以评论(方法论)P26
历史学家生来具有无可派遣的民族情绪,不应当演化为历史研究中对本民族的袒护。P26
各地大臣在政治上并无定见,惟以揣摩皇帝旨意为能事,以讨皇帝欢心。P30
火药和管型火器都是中国发明的,但中国一直处于前科学时期,没有形成科学理论和实验体系,使得中国火器的发展受到了根本性的制约。P34
今天的研究者,属“事后诸葛亮”,已经看清了各方手中的底牌,很难体会到当年决策者下决心之难。(P119)
在我研究鸦片战争史的时候,使我最最感到困难的清方史料,这不是因为清方史料不够充分,也不是清方史料中充满不实之处,而是几乎所有的史料都将注意力集中于上层活动,而对他们身边发生的下层活动记述过略过简。
正因为如此,我经常自问,仅仅凭着上层的活动就能写出真实的历史?(P388)  
来自: 211.157.4.*   字节:122  ID:4167  发贴时间:2007-05-10 09:01:07  原贴 
看你摘录的,此书确实不错。
“历史学最基本的价值,就在于提供错误,即失败的教训。”这句我最欣赏
——许久不看历史书的西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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