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念书的时候在东湾一家酒店打过半年工，酒店老板娘是台湾人，招了一堆大陆旅行团来住，基本上都是各级政府的考察调研团。

有天上中班的时候赶上某内陆省份地税系统一个科级干部考察团从Gilroy的购物中心调研归来，各种大包小包。其中一个领导模样的人看见我站在前台，很高兴地来问：“说普通话不？”我说：“说。”他说：“太好了。”然后居然就转身走掉了！！

快下班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有人大声问：“说普通话不？”
我说：“说。”想起那领导来。
对方又说：“太好了。”然后不说话，电话那头不知在倒腾啥，换了一个人上来，神神秘秘的：“你们这里哪个台到12点以后放电影？”
国内客人问这问题见得多了，不过我还是客客气气地：“酒店有HBO和TNT电影台，24小时的，不用等到12点。”
对方很激动：“几频道几频道？”
我报了频道，对方就把电话挂了。
过了不到一分钟，电话又响，我跟同事示意我来接。
“你搞什么啊？！”对方很恼火，“我问小电影你给我看人鬼情未了啊？！”
“哦……你是说成人电影么？”我有奸计得逞的快感，“成人电影在100频道点播……”
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你别挂，我看100频道啊。”
“成人电影是收费的，”我解释，“屏幕菜单上有电影价目……”
没说完对方又把我挂了，看来是找到小电影了。

到了下班时间，我正要走人，被夜班同事叫住，指着听筒：“Chinese……”
接起电话一听，果然又是那个声音：“那啥，小伙子你上来帮我们调一下，我不会用。”我悻悻地放下包，到客人房间去，一开门吓了一大跳：满屋子黑压压的人头，大概整个团的男性都聚在这个房间里了。见我进来，多数人若无其事地把目光移到墙上或者窗户上，表示情绪稳定。
“这个电影吧，”一个小个子问我，显然就是电话里那个声音，“它放两分钟就没了，好多英文字，你们这个电视系统怎么这么烂？还高级酒店呢！”
“这不是电视系统的问题，”我耐心解释，“成人电影是收费观看，每部电影有两分钟的预览，时间到了就要付费才能继续。”
“什么付费？我们都交了房费了看个电视还要我们再付费，你想钱想疯了吧？”小个子很冲。
“电视有100个频道，除了成人频道都是免费观看的。”我也有点恼火。
领导模样的示意小个子收声，随意地说：“不是说美国电视很自由吗？12点以后就播放……成人……节目？”
“成人节目都是收费的，和播放时间段没有关系。”我#￥%&（#，这都网络时代多久了，为啥还有这样无知的传言。
身边一个人捅了我一下，我低头一看，碰上一张“你知道我们都知道的”的笑脸：“难道你家里电视也没有12点以后的成人节目？”
“没有，”我回答地斩钉截铁，“都要付费订，我连有线电视也没钱订。”
“切。”几个人不约而同地表示不信。
“好了好了，”领导环顾了一下群众，很有魄力地挥挥手，“付费就付费吧，多少钱？”
“屏幕上有价目表，你看，有10元的，15元的，20元的三种，片名后面就是价格。”我听到有人在吸凉气。
到底还是领导比较镇定：“小伙子，你看，我们也不懂，你给介绍一下，这都啥区别。”
我被噎了一下，这我还真介绍不来。难不成我上班还能研究酒店的黄片库么？而且网络时代谁看录像带啊：“我还真介绍不上来，不过你们看，20元的都是120分钟的，比较长。你们刚才看的是60分钟的，10元。每部片子都有两分钟预览，你们可以自己选一下！”
屋里所有的目光都转向领导，充满了期盼。领导沉吟了一下：“就刚才那个看了一半的吧，10块的，你帮我们付费。”转向群众，“先观摩一下，是不是，短点也行。”群众不敢反抗，纷纷低下头去。
我按下了付费按钮，10元的片子不咋样，毫无剧情直接就开始XXOO了。看见群众纷纷展现出聚精会神的模样，我悄悄离去，果然没人跟我打招呼。

第二天一早还在酣睡，被早班同事电话叫醒，说另一个同事没有来上班问我能不能来顶一下。冲到酒店一看，总台里只有那位俄国美女再无他人，面前长长的人龙，赶紧过去帮忙。不知道结完几个帐，俄国美女悄悄对我说：“我帮你结这个帐，那几位客人一直在等你。”
不找美女结帐找我？我抬头一看，原来是昨天的那几位地税客人。把手头的客人转交给美女，对领导打了个招呼。领导走了过来小声说：“你昨天怎么走掉了？！总台那个人一句普通话也不会说。害得我们自己搞了半天。”
我苦笑了一下：“我是中班，夜班是墨西哥人，当然不会说中文。”一边说一边拉他的账单，看着屏幕不由楞住了：一晚上看了4部电影，除了第一部10元的，之后都是20元的，而且是同一部，难道是系统出了差错？“看了三遍？”我随口问，手上已经开始输入REBATE代码。
“是啊！”领导有些怨气，“你又不在，那个总台又不会说普通话，搞不出其他电影来只好一遍一遍地看。”
我迅速取消REBATE，忍不住抬头看了一下，果然几个哥们都是一脸困顿。一直看到吃早餐，强啊！账单打印出来，“信用卡还是现金？”其实国内这种考察团客人基本是付现金，我只是习惯性地问了一下。
“现金现金。”领导一示意，小个子赶紧上来掏绿纸。
“那个……”小个子一边掏钱一边显出迟疑，压低了声音，“发票能不能开餐饮？”
“呃……”我停下了操作，想了一下。看成人电影的中国团队客人挺多的，要求我开餐饮发票倒还是头一次。“餐饮只能有餐厅输入，我这里不行。你看会议室行不行？”
“行行。”小个子很高兴，转头汇报,“会议室！”
领导微微点头，从容离去。
“会议室费用，70元。”我一边输一遍说，忍不住多嘴评价了一句，“太不划算了。”
“可不是！”小个子一拍COUNTER，“都说你们美国自由，怎么这么贵？！500多块钱啊！我们那里都可以……”他把下半句话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