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的时候，老师来摊派一种邮票，说是因为熊猫的食物开花了，所以我们必须买东西给熊猫吃，这种邮票就是给熊猫换饭钱的，叫做“杜鹃邮票”——当然我现在知道那叫“募捐邮票”，我也搞清楚了为什么熊猫闹饥荒，那时候大概是因为不认真听讲，只听到前因，没听到后果，于是我很觉得熊猫未免太娇气，竹子开花了不还是竹子么，怎么就不能吃？
　　那时班上经常摊派，总有捐款，老师就坐在讲台上收钱，每个人擎着自己的毛票上去，有时候谁多捐了几毛钱，老师就会大声地夸奖：“不错不错，很有爱心。”让拿不出那么多钱的同学眼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摊派已经逐渐消失了，上学时系里甚至不好意思来找我们要钱，似乎我们是一群天生的冷血动物。
　　
　　到了我工作的时候，工会主席每次来收捐款，都要特别加一句：“自愿捐款，多少不限！”当然谁都会交十几二十块，事前先打听一下自己这个等级默认的额度是多少，因为最后工会会出一张大红纸贴在门房，上面用墨笔清楚写明谁谁谁，多少钱，这简直犹如每个人的价格，都是明码标价的，比你高阶的人，自然必须比你贵些，要排在前面，而不慎与后进等额，那就是堕落了。因此到最后根本没有人关心这是什么捐款，只关心自己有没有捐错数。
　　
　　其实我是想说这么一件事，这事和熊猫没有关系，和工会也没有关系。
　　
　　读本科的时候，有一次我在火车站遇到两个女人，她们带着一个小女孩，拦住我说孩子肚子饿，我犹豫了蛮久，掏出十块钱来给了其中一个女人，然后我走了，几秒种后，我咽不下这口气，愤怒地转过身走回来，对着那两个愕然的女人大声喊：“要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我才不给你钱！”
　　现在回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那时竟然有那么傻。
　　昨天，我出门去拿点东西，天黑时我走过停车场，被带着孩子的一男一女拦住了，他们说孩子肚子饿。那男孩子大概四五岁，脸很白净，戴着一顶小帽子，穿着一件蓝色的棉袄，用稚嫩的声音很熟练地说：“求求你了，阿姨。”
　　我犹豫了蛮久，掏出十块钱来给了那个孩子，于是他又用我无法忍受的稚嫩的声音对我说：“谢谢阿姨！”
　　我转身走开，后面两个人深情地呼唤道：“请留个地址吧！”
　　我走得飞快。
　　
　　回到家我越想越郁闷，没想到小二十年过去了，我仍然这么傻。不过，至少我不会再转过身对那两个人喊叫——这就是我那可悲的成长吗？
　　
　　好在这三个人不可能记录我的捐款数额，也不会给我一张杜鹃邮票——显而易见这不是慈善事业——因此我的傻也就没有证据了。
　　
　　我现在只在纠结一件事：那孩子是不是被拐卖的呢？下次再遇到他们，我要不要报警呢？